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16-19题
远去的鸟影
何 蔚
有这么一只感情丰富的鸟,它郑重其事地飞过来,落在我的窗台上。这是夏日某个周末的早晨,我正在床上睁着眼睛懒睡,这只多血质的鸟仅仅在我的窗台上逗留了几秒钟,仅仅炫耀般地抖了抖它漂亮的羽毛,仅仅很轻很轻地叫了那么一声,甚至只有半声,我突然便感到了它的崇高,感到了它的潇洒与大度,它的友善与谦和,它的真诚与宽容。这只鸟深深地打动了我。
鸟的降临等同于福音的降临,对于我。
我有足够的理由肯定一只鸟,肯定它和我的一生绝对有着某种本质的、必然的内在联系。但现在,我已经说不出话来。
我完全应该把一只鸟飞临我的窗前看成对我诚心诚意的探望和问候。这个神秘的天外来客在飞近我的过程中,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风险,然而,它最终还是惊慌地飞走了,在我向它点头致意并正准备欠身的时候。我依稀看见鸟的眼瞳中闪烁着极小的泪光,它无缘无故的惊慌对我是一种误解。
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在为一只小小的鸟从窗台上匆匆飞走而沉重。问题是,我再也找不到机会来回报它对我的问候和亲近了,对此我感到无比愧疚。
我在想,我和我的朋友们,能不能在一个风雨之夜或是在冬天的某一个早晨,诚心诚意地去一片寂寞的树林里悄悄地探视一只受伤的鸟呢?我们带点儿小米或绿豆什么的,放在树底下,然后给树巅上颤抖的鸟巢行个礼,默默地走开。不论它是否原谅我们从前的粗暴,不论它们是否永远对我们过去的行为耿耿于怀。
我看见一只空空的鸟笼挂在三楼的阳台上。孤独的老人,他宠爱的画眉已经病死。现在,老人养了许多花草,还有两株枝叶繁茂的盆景树。鸟笼敞开着门扉,像一座王宫,仿佛是为了恭候某位高贵的王子的到来。
我绝不怀疑老人的善良与虔诚。然而,整整二十天,没有一只鸟飞进他心爱的笼子。没有任何一只鸟来问候他、安慰他。在老人转身回到房间午睡的时候,从远处山林里飞来的一只狡猾的麻雀,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歇在盆景树上拉了一粒灰色干屎,便幸灾乐祸地溜走了。也许,它已经看透了盆景树的虚伪与小气。它的聪明在于,它永远也不愿意做一名高贵的鸟囚。
在淮北平原的芦荡上空,我曾亲眼见过一只又一只苍鹰。它们骄傲而又悠闲地滑翔着。老鹰领着小鹰,在阳光下初试着没有对手的独扑。这样的情景多么令人嫉妒!
在天山白杨沟,我见过同样的鹰,它们的姿态更为洒脱,身手更为快捷、矫健。它们在雪峰上挑战似地盘旋着,像一群职业杀手。它们昂首挺立于岩石上。它们旁若无人地傲立于松枝,对远来的旅人表现出淡淡的轻蔑。它们让我敬畏,同时也惹得我怒不可遏。我想,如果是在我们的城市,它们怎能拥有如此风度!
哦,这些鹰,这些羽族中的杰出代表,它们迷恋着简单和荒凉。它们没有选择我们的城市。它们是对的。我叹服于鹰的冷漠与理智。
我去过松潘高原。在川西北,有一座古老的寺庙,背后有一座荒山名叫小西天,藏语为“夏德”,意思是“鸟的墓园”。那里永远笼罩着厚厚的神秘色彩。远近山坡上的藏族民居四周经幡飘扬,草场上牛羊稀疏,马蹄声时响时歇,鸟啼忽隐忽现。那里的天空蓝得深奥,大朵大朵的云絮沉甸甸地挑在山尖。
小西天是鸟的天堂。那里永远充满了一派恍若隔世的肃穆气氛,据说,不论多远的鸟,只要当它们感觉到自然的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时,它们便会争分夺秒地朝这里飞来,跌落在它们同类的洁白的尸骨上。我想象得出,它们临死前满足的微笑,纯粹的鸟的微笑,一定漾满了哲学般的深沉。它们在天堂里结集成庞大的合唱队。我只能猜测,鸟们在小西天所喝的歌,或许已变得一年比一年酸楚,也一年比一年壮美、凄婉。
在小西天,我为每一只活着的鸟儿祈祷。
我幻想着在我们城市的楼顶上植满森林,设法将逝去的鸟们全部招回来。我愿意替我的朋友和兄弟保证,和它们和睦相处,互不侵犯。
然而,鸟儿毕竟是一去不复返了,它们无法将我们怜爱和贪婪的表情分开。它们的翅膀拍得又轻又快。
远去的鸟影啊,惊悸而又多疑的鸟影。我可以承受你们给我的冷漠。但是,我仍要向你们申请,申请最后一次替我的兄弟们赎罪的机会。我在阳台上看你们飞远。我含泪为你们饯行。
(选自1999.9《散文》)
16.作者说:“我有足够的理由肯定一只鸟,肯定它和我的一生绝对有着某种本质的、必然,的内在联系。”从本文看,这“足够理由”指的是什么?(4分)
17. “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在为一只小小的鸟从窗台上匆匆飞走而沉重。”“我”为什么会“沉重”?(4分)
18.文中说,松潘高原有一座荒山叫小西天是“鸟的墓园”,“据说,不论多远的鸟,只要当它们感觉到自然的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时,它们便会争分夺秒地朝这里飞来,跌落在它们同类的洁白的尸骨上。”作者这样写意在说明什么?(4分)
19.结合全文的主旨,说说题目“远去的鸟影”有什么深刻的寓意?全文是怎样表现这个深刻的寓意的?(6分)